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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外的犬吠声，把老方从梦里惊醒。他抬起头，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，伸头向窗外瞄了一眼，天刚蒙蒙亮。老方皱了皱眉，心里骂道：“该死的狗东西，吼什么吼！”。
时间还早，老方想继续睡一会，于是把头缩回去，又闭上了眼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，老方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老方是个五大三粗的东北大汉，五十开外、两鬓发白，脸上爬满了皱纹。在地质队干了三十多年的钻探，班长、机长干了好几个来回。他悟性高、又喜欢钻研，练得一手的好活，是个难得的钻探将才。
老方这次是临危受命，独自领着十余人到这只有几户人家的深山沟沟里搞钻探。
此时，老方被狗吠声惊醒，辗转难眠，于是干脆闭着眼睛想起了心事：“妈的，这个孔怎么这么麻烦呢？先是钻机毛病不断；现在又碰到了破碎带，二十多米挺过来了，还是一个劲的漏，白泥可没少用啊，这成本，哎……；发电机备用的柴油不多了，得赶紧备一些，但是下山的路早已经被雨水浸透了，车子开不出去呀；兄弟们的口粮也不多了，有好几天没见着荤腥了，这些个家伙，早馋得牙痒痒了；离小王结婚的日子也没几天了，他的对象天天来电话催他回去筹备婚事，可接替小王的人还没找到 ……”。老方挠了挠花白的头发，不停的叹着气。
老方想得头疼，索性翻身从炕上爬了下来，望了一眼炕上几个熟睡的工友，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屋门。
天已经亮了，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，刚好四点。
他略想了想，换好雨靴，抓过雨衣，向山那边的钻探现场走去。
现在正值雨季，连续几天的雨水把山路浸泡得很透、很湿滑，夜里下过的雨水仍像无数爬动的蚯蚓在泥泞的路面上流淌。
天空中的乌云，一团团的，犬牙交错着，向东边飘去。
因为才下过雨，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、潮湿。大山里寂静、空旷，偶尔传来几只雀儿的叫声。
老方无心观赏这些，拄着一根树棍，喘着粗气艰难地向山上爬去。靴子上粘满了厚厚的黄泥巴，甩也甩不掉，有几次还险些滑倒。老方有些恼怒，恨恨的骂道：“真他妈的粘！”
爬上了山头，他看到了对面山坡上高耸的钻塔，听到了钻机有节奏的轰鸣声。
老方在泥泞的山路上继续吃力的爬着，钻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，越来越响，听着这熟悉的声音，仿佛是听到了小孙女咿咿呀呀的说话声，好听着哩。此时，老方布满皱纹的老脸舒展了不少，眼角也有了一丝笑意。
他加快了攀爬的脚步，当感觉身上的力气就要耗尽的时候，终于走到了钻机旁。
柴油发电机在欢快的叫着，老方知道这家伙很正常。那边钻杆整齐的排列着，白泥上盖着雨布，泥浆泵突突突的喷着土黄色的泥浆。
一切正常。于是老方一头钻进了塔衣里。
当班的是班长小刘，学钻探的，毕业有三年了，脑子快，主意多，是老方的得意弟子，颇得老方的真传。
小刘看到师傅来了，关切地说：“师傅，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？”老方答道：“哎，睡不着啊。”
老方先是详细询问了进尺情况，然后蹲在泥浆池边上注视着池里的泥浆，估算着泥浆的浓度。老方又唠叨了一通钻进要领和注意事项，最后围着钻塔转了几圈。心想：“这小兔崽子还行啊！到底是科班出身，搞得井井有条的，都快赶上老子了。”想到这，满是胡须的老脸上泛起了笑容。
老方准备下山吃早饭去了，临走前又嘱咐了小刘几句，刚走出没几步又回头喊了一句：“注意安全！”
天上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变薄了，东方还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。
连续的阴雨天让老方的心情很烦躁，但此时老方的心情好了许多。
老方向山下走着、滑着。心里盘算着工期、成本、油料、伙食……天晴了，后天就可以派车下山备足油料、伙食等。还有后天就让小王下山，筹备婚礼，这可是孩子的大事呢，不能再耽搁了，不行自己再顶个班吧。
老方的心情愉悦了好多，甚至有了吼一嗓子的愿望，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，只想起了几句：“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……”
这歌声粗哑，缺少旋律，甚至难听，但老方自己却很受用且陶醉其中。
山路依然泥泞、湿滑。上山难，下山更难，尤其是连雨后的山路。他就像个醉汉一样，东摇西晃的下山了，身后留下了参差不齐的脚印和许多长长的滑痕，歪歪扭扭的通向山那边的小村庄。
山谷中还依稀回响着：在希望的田野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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